那是1949年,当时我父亲在江山经营着一爿小中药铺。6月初的一天早晨,我和父亲打开店门,看见店门口台阶上睡了几位怀里抱着枪支的解放军。解放军同志听见开门声,迅速起身让出一条路,并连声说:“老乡,对不起。”因江山解放已好几天了,我父亲深知他们是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因此对解放军很敬重,于是连忙说:“没关系,吵醒你们了。”父亲边说边回身倒了热茶,让解放军同志喝。解放军同志又向我们借了扫帚,帮我们打扫店门前。
过了几天,又有一批解放军经过江山。当时部队里有些军马不吃草料,闭着眼睛没精打采,老是想躺下,饲养员很着急。这事被我父亲知道了,父亲是开药店的,略懂医道。父亲叫饲养员掰开马嘴巴看了看马舌头,发现马舌头是白色的,父亲判定军马多半是从北方到南方,由于水土不服,外加雨水多受凉了。父亲调配了中药一帖,亲自煎熬,又把一小节毛竹削尖,在饲养员协助下掰开马嘴,将药汁倒在毛竹筒内,倒入马嘴。过了近1个小时,军马有精神了,站起来打着响鼻,左右摆着尾巴,病情基本好了。我也在解放军叔叔的“保护”下,用小手摸了摸马肚子。饲养员再三要给钱,我父亲硬是不肯收钱,结果在这批解放军走后第二天,我们在门缝里发现用纸包着的2元钱,纸上面写着给军马医病的药钱。
后来,让我父亲医治好的军马有好几批。我父亲同解放军熟络了,饲养员把马鞍卸下来放在店门口。有一次解放军叔叔把我抱上马背,让我过了一下骑马瘾。解放军叔叔教我用双手紧紧抓住马鬃,我害怕得发抖。父亲叫我把身体挺直,放开马鬃,拉牢马皮带。这时,马小跑起来,我俨然如一个骑士,神气极了。
每天下午,解放军叔叔用铡刀大把大把地把稻草切成一寸长左右,有的还拌上麸皮,用来喂马。我父亲看后,回去不知从何处翻出来一蒲包马料豆给解放军,说:“这是我前年养鹿剩下的,现在鹿已卖了,反正也没用了,马料豆喂马最合适了。”解放军一定要付钱,我父亲坚决不收。就在吃晚饭时,解放军叔叔端来一碗热呼呼的馒头,摸着我的头说:“老乡,这就给小孩吃吧!”
快60年了,但我仍清晰地记着这一幕——军民亲如一家的动人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