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山岭长满了青翠的箬竹,每当山风吹拂,便摇曳生姿,宛如绿衣仙子在翩翩起舞。它的叶子非常宽大柔韧,可以包粽子和编竹笠,还可以盖棚顶,备受人们青睐。我们家乡人对箬竹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在那饥荒的年月,它曾赈济过家乡人民,被家乡人尊为“救命仙子”。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在我们家乡连野菜也快要吃光了。正在大家万分着急时,从不见开花的箬竹竟然开花了。许许多多淡黄色的小花攒聚在一起,组成一座座小宝塔发出幽幽清香。老人们惊异地说:“奇了,祖祖辈辈传下来,还没听说过箬竹能开花,怕是什么兆头吧?”不几天,这花又结成了乳白色的籽,很像颗粒饱满的稻米,长满了竹竿梢头,沉甸甸的,足有高梁穗那么大。肚子饿得唱“空城计”的家乡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采一把直往嘴里塞,一嚼味道还挺不错。于是村民们就管它叫箬米,一篮一篮采来煮熟当饭吃,或晒干磨成粉做稞吃,香喷喷、糯笃笃,别有一番风味。大家还把箬米饭戏称为糯米饭,把箬米稞戏称为糯米稞。家乡人感激涕零:“这是老天爷救荒来了。”后来,这个“新动向”被公社里知道了,驻村干部即刻赶到我村,说这是资本主义尾巴,非割不可。他下了一道禁令:不准上山采箬米。谁再去采就扣他的工分,并给他插“白旗”。民以食为天,哪里禁得住?白天出工时不能去,村民们就在歇工后偷偷上山去采,趁他离开村子时去采。近山上的采光了,就到远山上去采。一次喜旺夫妇俩和其他两人傍晚上山到半夜三更还未回来,急得他们家里人抱头痛哭。村里人打着灯笼火把四处寻找,也不见踪影。第二天一早他们竟然背着鼓鼓的四麻袋箬米回来了。原来,他们在深山里找到一处箬米生长特别好的地方,采啊采,竟不肯歇手。这时天已黑下来,回家的路又远又难走,只得在一个山洞里过夜了。
就这样,家乡人依靠箬米度过了饥荒的年月。令人痛心的是,家乡的箬竹自那年开花结籽后都成片成片地死去了,直到多年后,他们才又抽芽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