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时,我不禁想起了1962年的一段往事。
那时我在一个山区中学教书。一天,老家的邻居到学校来看我时说起:“上个月你母亲不小心把粮票丢了,有30斤呐!”当时我一听吃惊不小,30斤粮票在缺吃少穿的那个年代,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个难以跨过的坎。母亲怕我工作分心瞒着没告诉我。邻居走时,我托他先捎去15斤粮票,让母亲宽心。自此,我订了一个束紧裤带、千方百计节约粮食的计划,每天只给自己4两定粮,决心跟母亲一道渡过困难时期额外增添的困难。
一个星期日的早上,我没去食堂,正在熬一大锅薄粥,准备作三餐用饭。这时一个山民进来讨水喝,见了我那锅米少菜多的薄粥不禁吃惊起来:这明明是一锅菜汤哪!这位淳朴的山农和我只是初识,后来我才知道他姓顾。他问出个中原委后,竟从箩筐中倒出一大堆番薯,无论如何要我留下,帮我救急。
有了这堆番薯,我和母亲、妹妹才少受饥饿。母亲几次动情地说:“患难见真情,这笔情你得去还哪!”
中秋快到了,我跟母亲商量,我们先去送个月饼表心意。我们把全家配给的月饼票凑起来,又加了几两粮票,买了一只一斤重的大月饼,给顾大哥送去。他知道我买这月饼并非易事,在反复推让后才收了下来。后来,他几次向人说起那年中秋节的情景:十五那天他把住在外村的岳父母早早请到家中,待一轮明月爬上山脊,他端出大月饼供上,两家亲人热热闹闹围坐在家门口,然后切开月饼分享,那月饼就是香,就是甜,什么也比不上它的味。
我和顾大哥建立了情同手足般的友情,回城后,每年中秋我都不忘给顾大哥寄月饼。月饼的外包装越来越考究,后来我知道他竟舍不得吃而转送他人。前年起,我改送最简易装的月饼了,让他在实惠中吃出香甜,吃得舒心,回味平淡而绵长的友情,享受晚年的温馨和安康。
今年春天,顾大哥安详地走了,他的儿子也去了外地打工,但我还是买好了月饼,就是那种简装的月饼,我虔诚地为顾大哥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