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在整理东西时，发现在衣橱下面有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小心打开后，才知是因年代已久，布已变成黄色的一只枕芯，这是外婆留下的唯一纪念物。大概是母亲生前为了纪念外婆收藏起来的。看到这只熟悉的用野菊花做成的枕芯，不禁使我回忆起6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那是杭州解放的第二年夏天，我们全家从成都返回离别9年的杭州。当时，父亲就职于之江大学（杭州大学前身，现浙江大学）。学校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周围林木葱郁，藤萝遍布，特别是到了秋天，白色和黄色的野菊花漫山遍野，风景十分优美。

　　后来由于父母工作忙，外婆从上海来我家照顾我们，当时我们姐弟四人年龄都在10岁左右。那年秋天，满山盛开着白色和黄色的野菊花。外婆看着这些野菊花告诉我们，野菊花是一件宝啊，可治头痛、失眠，可疏风清热，还可泡茶喝。她想用野菊花做一只枕头。我们当时年纪小并不太懂，只感到野菊花特别清香。一天，外婆带着我们4人拿着竹篮上山游玩，山坡上那朵朵浓香四溢的小野菊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艳丽，我们边玩边采，休息时外婆还讲了许多关于菊花的故事，一个下午我们足足采了几篮子的野菊花。之后，外婆把采来的野菊花摊放在草席上晒了好多天，晒干后，外婆用白布做了一只大口袋，将野菊花灌了进去，再将袋口缝上，做成了一只枕芯，把它放在房里，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菊花清香，我们都抢着要用这只菊花枕。记得有一次我感冒发烧，外婆将菊花枕垫在我的背后，那软软的菊花枕放在背后，让我感觉好舒服，它飘逸着阵阵菊花香味使我头痛好了许多。外婆还用开水冲了干菊花茶让我喝，并告诉我喝菊花茶可以清热解毒，后来我果真很快痊愈了。

　　一个严寒的冬天，外婆去世了，看着外婆留下的菊花枕，我们失声痛哭。

　　1952年，我小学毕业考入初中，在我再三要求下，父亲将菊花枕给了我，从此外婆的菊花枕伴随我度过十余年的求学生涯。每当睡在床上，那松松的菊花枕仿佛外婆那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外婆慈祥的笑容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不断鼓励着我。直到大学毕业，我又将外婆的菊花枕带回家中，虽然它已没有了菊花的清香，但我还是将它晒好珍藏着。1966年，父亲被关进“牛棚”，临走时母亲坚持要父亲带着这只菊花枕，尽管枕芯内的菊花因年久已成粉末状，无香味，但父亲患有高血压病，在当时毫无医疗保证的条件下，菊花枕也许对高血压有一定的疗效，另外母亲祈望菊花枕给父亲带来平安。后来，父亲从“牛棚”解放出来，带着菊花枕回到家中，母亲将菊花枕晒了又晒，并将它存放起来。

　　说来也巧，几年前桐乡一家生产杭白菊的企业邀请我去那里参加他们的杭白菊包装设计，我被大片大片白茫茫的“菊海”所吸引，我看到那些人工栽培的白菊花特别激动，在研究新包装的研讨会上，我特意向他们介绍了60余年前外婆的野菊花枕，他们都禁不住称赞外婆是菊花枕的开拓者，他们也正在开发杭白菊的新产品——菊枕。我想，要是外婆能看到这茫茫的“菊海”，一定也会非常激动，她一定会用这些菊花为我再做一只菊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