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除夕夜，我总会想起近半个世纪前的那餐年夜饭……

　　过来人都知道，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是3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副食品缺乏、粮食紧张。那时，我在杭州读书，虽然吃不饱，但一日三餐按定量还是有得吃的。我老家在浙北山区，粮食更紧张，甚至用野菜、树叶充饥。在这种情况下，放寒假我便不回家了，留在学校过年。

　　后来，副食品、粮食紧张状况有所好转，放寒假我也能回家过年了。饿肚子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了，一家人可以高高兴兴、团团圆圆地吃年夜饭了。餐桌上有自家养的鸡、鸡生的蛋、自己种的蔬菜，市场上凭票证也能买到一些副食品。虽然不能与现在相比，但就当时而言，已是几年未有过的“丰盛”年夜饭。我狼吞虎咽、放开肚皮吃了个饱，全家人都很满足。

　　吃完年夜饭，母亲清理灶台，知道我喜欢吃锅巴，便给了我一大块，我高兴地吃了下去。按照家乡的风俗，吃过年夜饭后还要做团子。先做白团子，再做绿团子，团子蒸好后，母亲也晓得我爱吃绿团子，又给了我一个。肚子虽然饱饱的，但嘴馋贪吃，我还是硬撑了下去。临睡前我又喝了一大碗茶。

　　上床睡下不久，我开始感到难受，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哎唷，饱比饿难受。”弟弟扶我起来靠床坐着，用手轻轻地帮我按摩。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慢慢好起来。

　　从此以后，不论遇到多么丰盛的宴请，我也不敢吃得太饱。当年，我的那句大实话——“饱比饿难受”在村上传开了。直到现在，村里人还时常用它来教育小孩，别贪嘴吃得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