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城里，充煤气很方便，只要一个电话打到服务公司，告诉地址，他们马上会派人来帮你代理。退休了，我要回乡下，担心的是：年纪老了，充煤气怎么办？而且在年轻的时候，曾发生过一件危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后脊梁上还会冒出细碎的汗珠。

　　上个世纪60年代，我家住在农村，没有煤气，家里养着猪，猪菜烧熟才能拌上米糠，每月煤球的需要量很大。那时候，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为了妻子儿女，我这个做父亲的只好厚着脸皮向学校里的同事讨得几张煤球票。有的煤球票是在城里的，到星期天，就得进城一趟。那时候，我是一个“文弱书生”，没有力气。从乡下进一次城，来回三四十里地。去的时候还算轻松，回来的时候，可就苦了。一百五十斤的东西，装载在自行车的行李架上，真像压上一座小山。无论怎么使劲，车子老是跑不快。开始上车时，龙头总是晃晃悠悠的，常常累得我气喘吁吁。即使是冬天，回到家，贴身棉毛衫也是湿淋淋的了。那时候的公路，是用石子片和着山土铺成的，到处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记得那天返程时，刮着大风，我是逆风而上，耳边只有风声。我低着头，弯着腰，看着路面，连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了，终于上了一座桥。刚要下坡时，突然听见“吧——吧”一阵喇叭声从身后传来，像震天雷一样，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响。说时迟，那时快，一辆大卡车从我身后呼啸而过，一股巨大的气浪随之而来，我再也把握不住自行头的龙头，一个摇晃，车倒人翻。我只觉得两眼发黑，等慢慢缓过劲来，才发现装煤球的麻袋擦破了一只角，煤球撒了一地，一些已压成了煤饼。大卡车早已无影无踪了，我只觉得心脏要蹦出胸膛，全身没有一丝力气，瘫软在地上。而且，我越想越后怕。一个老大爷走过，说：“小伙子，真危险啊！带不动以后就少带一点，要量力而行。”我的头动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回到家里，我把险情告诉了妻子，妻子差一点儿哭了，她停了停说：“性命交关，以后别再冒险了。”

　　在后来好长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起买煤球的事，常常会想起老大爷和妻子的话。现在，我已经回到乡下。刚开始还担心充煤气，后来，想不到在农村里也有帮人家充煤气的人，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改革开放后的农村，确实越来越好，只要城市里有的，农村里也慢慢地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