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杭城——千年风雅
桨声灯影里,我总疑心是走进了宋人的画卷。杭州的水,是含着墨香的,一笔一画都洇着千年的风雅。
青石板上还踏着南宋的遗韵。河坊街的茶幌在风里翻飞,龙井的清气便从雕花窗棂里漫出来,与中河的水汽氤氲作一团。卖桂花藕粉的老板娘用吴语吆喝,那声调蜿蜒如柳浪闻莺的余韵,拂醒了睡在瓦当上的三秋桂子。
西湖是睡在宣纸上的美人。苏堤的柳枝垂进水里,便成了黄公望笔下的皴法。断桥的残雪未消,白娘子伞沿滴落的水珠,在湖面敲出越剧的板眼。三潭印月的石塔里,仿佛锁着东坡居士醉卧扁舟时,遗落的半阙《饮湖上初晴后雨》。
暮色浸透武林门码头时,整座城就成了一方水润的端砚。灯火次第亮起,像突然被风吹散的星子,落在运粮河的缎面上。茶楼里飘出评弹的琵琶声,与晚钟一起沉进水底,惊扰了睡在淤泥里的莲藕仙子。
这水做的城池啊,连月光都比别处温婉缠绵。吴山天风掠过南屏晚钟,把满城的温柔都揉皱在粼粼波光里。我站在城隍阁上看保俶塔的剪影,忽然懂得为何马可波罗说这里是“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城”——原来千年光阴,不过是西湖水面上,一片承载着时光、不肯沉落的柳叶。 戎国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