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沈译笃

　　“6万8千元，只上了一周课”“我妈交了1万多元后，‘大师’说能保健康”……

　　日前，不少读者反映，父母沉迷网络“免费国学课”，组织方吸引老年人领取所谓线上课程，筛选出一批“信任者”后，巧立名目收取高昂费用。

　　连日来，记者采访多名上过此类伪“国学课”的老年人子女、涉事“国学公司”前员工，还原此类“国学课”背后利益链。代理了多起相关案件的律师提醒，还有所谓的“中医养生课”“疗愈课”等，存在虚构、夸张宣传、引导下单等“套娃式”收费。

　　“国学课”骗取养老金？

　　湖州市民张斌（化名）就因此头疼。一次，母亲没准点在直播间签到听课，“助教老师”来电催促，他才知道母亲上“国学课”，随后点开老人手机微信群里多个“上课链接”发现，一位“大师”在多个课堂同步上课，全程没有和学员互动，这让他怀疑所谓“直播课”其实是循环播放的录播视频。七天网课结束后，母亲的“国学班”内容从“看风水”提升到“改命运”——花钱改名字、改风水、改命运等，累计消费七八千元。

　　张斌说，“助教老师”每天会发来数十条消息。“比如‘大师’说厨房方位不对、名字取得不好，会影响健康和子女命运，这让我妈很焦虑。”

　　“其实母亲在上‘网课’时，‘助教老师’要求出示户型图，宣称‘看风水’；还询问母亲是否和子女一同居住，每个月拿多少养老金等个人情况。”这些在其母亲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张斌则认为是“套路”，“对方先初步摸排家庭情况，如果老年人不和子女一起住，那肯定会盯得紧一点。”

　　张斌说，像母亲这样上“国学课”被逐步“套娃式”消费的老年人不在少数。他在社交平台吐槽后，湖北、湖南、陕西、江苏等多省网友前来联系，目前，他们组建了“易经骗局”维权群，希望可以抱团“退费”。

　　伪“国学课”如何运转？

　　湖南市民黄蕾（化名）得知母亲上“国学课”花费两三万元后，曾到江苏一家卖课给其母亲的公司应聘“国学助教”岗位，了解具体情况，试图摸清“国学课”的运转逻辑。

　　她的主要工作是通过企业微信与老人沟通，将他们引流到直播间；通知老人上课，维护签到率，辅助线上讲课老师解答问题，提高转化率。

　　黄蕾在上班时看到，公司里一张张长桌拼接在一起，桌面上摆放着台式电脑，每个员工戴着耳机紧坐在电脑前与老人沟通。管理人员在背后巡逻，盯着员工不能掏出个人手机，看到就罚款50元。

　　工资构成方面，“国学助教”月薪6600元，5300元是底薪，300元全勤奖，完成四单保底生意还有1000元奖金。其他业绩根据比例提成，老年人缴费越多，提点额度越高。

　　此外，“国学助教”向老年人销售课程，同课不同价。“原价3999元的课，其实可以还价，公司给的底价是2200元，能卖啥价格看个人本事。”一旦有老年人成功缴费，他们会全体鼓掌庆祝。

　　上海日盈（苏州）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轩硕律师专注网络黑灰产业犯罪。他梳理了伪“国学课”忽悠法则——

　　首先，相关“国学公司”通过短视频平台直播命理、风水、玄学知识来吸引老年人关注，在直播间内不定时赠送免费课程、家居风水知识宝典，或是转运头像等，要求老年人进入粉丝群、私信联系或点击相关链接来进行领取。这些课程在开课前3天一般不会有销售内容，但后面几天侧重营销，督促老年人下单。

　　刘轩硕介绍，从免费上课到催促消费，这过程就是把不相信“国学”或是消费能力不足的老年人筛出，留下继续听课的才是后期售课目标客户。

　　是否属于新型电诈？

　　“我们经手的案件大多涉及周易、八字算命、风水、奇门等。”江苏容睿律师事务所律师孙沈涛认为，如果“国学课”课程内容结合非法占有为目的，编造“牛鬼蛇神”“法器开光”，或是虚编“生死危机”等，使得老年人陷入错误认识，可以直接推定为诈骗。

　　“一般认定为诈骗罪，按照诈骗罪的标准承担至高10年以上有期徒刑，组织者和骨干成员一般认定主犯，下级销售人员一般认定从犯，按照各自的罪责承担责任。”孙沈涛分析，如果存在其他违法犯罪行为，需要对其他行为承担责任，可能涉及的罪名有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虚假广告罪、利用迷信破坏法律实施罪等罪名。

　　此前，中央网信办也对伪国学等开展“清朗·打击违法信息外链”专项行动。官方信息显示，涉及伪成功学、伪国学、“养生课程”、理财技巧等信息，诱导网民添加好友、加入群组进而实施诈骗的直播、短视频，是本次专项行动聚焦违法信息外链问题易发多发的8个重点整治环节之一，也是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违法信息外链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