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罗瑞斌

　　家住杭州的陈国泉老人家里有一桌菜，着实丰盛，红烧蹄髈、清蒸鱼块、鸭血汤等，让人垂涎欲滴。然而，仔细观察这一桌佳肴，你会发现这些菜都是石头做的。

　　再放眼观察四周，陈国泉家里几乎摆满了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石头，犹如一座石头博物馆，有的石头花纹如同山水画，有的造型酷似熊猫，有的则像飞鸟，基本每件石头都有故事。

　　其中最宝贵的几件石头藏品，造型都好像一朵“冲天”的蘑菇。其中最早被陈国泉收藏的那朵“蘑菇”，时间可追溯到1964年，也正是这块石头曾陪伴着陈国泉守护了一个长达20年的秘密。

　　“这块石头发现的地点就是我当时工作的地方新疆罗布泊，在那里我开始了长达17年的‘两弹一星’研制工作，也开始了我和石头54年的缘分。”今年77岁的陈国泉说。

核爆炸和蘑菇云

　　在陈国泉家里的壁橱内，放着4块“蘑菇云”造型的石头，陈国泉尤为珍爱。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摩挲这几块“蘑菇云”，常年下来，石头外部都有一层油亮亮的包浆。“因为这几块石头对于我意义非凡，是我当年工作的一个见证。”陈国泉说。

　　这份见证得追溯到1964年7月份，当时22岁的陈国泉从浙江大学毕业，所学专业是核物理与理论物理，毕业论文也与原子弹制造有些关系。刚毕业，学校老师就找到了陈国泉，告知他被当时的国家核工业部选中。至于为何被选中，选中后去哪里做什么工作，他都一无所知。“当时只知道去核工业部工作，母亲知道告诉我，只要国家需要，任何地方都得去。”陈国泉说，母亲的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不久，陈国泉便到北京报到，后被分配到核工业部下属的核武器研究所工作，当时他的领导便是后来被誉为“两弹元勋”的邓稼先。在此后20年里，陈国泉没有向家人透露过任何工作信息。

　　1964年9月份，陈国泉被派往新疆罗布泊，参与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制工作。1964年10月16日，在新疆罗布泊的上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破。看到高空中腾起的蘑菇云，全国人民都沸腾了。当时，陈国泉就在现场亲眼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当时太激动了，有的同事激动得甚至摘下了墨镜，眼睛也因此被原子弹爆炸时产生的强光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陈国泉说，从那时起，他就想要找到一块像原子弹爆炸时腾起的“蘑菇云”一样的石头，“这不仅是对那段工作经历的纪念，更是对自己事业的见证。”

　　为此，每当休息时，陈国泉便深入工作地附近的戈壁滩寻找那块心中的“蘑菇云”。这一找就是8个月，期间多次遇到沙尘暴，“我这人只要打定主意，什么艰难险阻都挡不住我。”陈国泉说，最后他如愿找到了“蘑菇云”，接连几天兴奋得不行。

　　之后，陈国泉对石头的喜爱就一发不可收拾。后来，陈国泉又参与了氢弹的研制工作，氢弹爆炸成功后，他通过努力，又找到了2块酷似氢弹爆炸时的蘑菇云状石头。“这几块石头是我的心头爱。”陈国泉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蘑菇云”。

30岁牙齿全部脱落

　　除了石头的造型打动陈国泉的心外，石头所蕴含的精神也一直是他所推崇的。“石头那种坚硬的品质，以及无私奉献的精神深深打动着我，比如金矿、银矿、铀矿都是石头，我们一定要向石头学习。”陈国泉说。

　　当年，“两弹”的研制条件艰苦异常，而陈国泉就凭着石头一样的精神，闯过了一道道难关。“当时的青海核工业基地海拔比较高，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黄沙漫天，气候恶劣。那里没有淡水，大伙儿只能喝盐水，因此小便不能控制，所以裤子常常是湿的，还有异味。”陈国泉说。

　　在核试验的过程中，陈国泉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有次，他被派往工厂查看氢弹的核子材料时，由于材料泄露，他和一名工人的眼睛都被材料喷到了，导致他双目视力大大下降，而那工人的眼睛则永远失明了。

　　此外，因多次参加核爆炸试验，巨大的声响使得陈国泉双耳的鼓膜穿孔。由于长期接触放射性物质，30岁左右的陈国泉，牙齿就已全部脱落。外加常年处于艰苦的工作状态，陈国泉的双腿出现了严重的静脉曲张，后接受了多次手术，但依旧无法完全康复。

关于工作保密20载

　　1968年，陈国泉和李师兰结婚了。作为主婚人的邓稼先参加了两人的婚礼。但是婚礼一结束，邓稼先便告诉陈国泉：“小陈，对不起了，有个任务要派你去甘肃、新疆等地，可能要出差1年多。”当时，陈国泉脱口而出：“好的，我去。”

　　婚后第二天，陈国泉告别了妻子。“结婚前，老陈对我说，关于他的工作，什么都不要问，即使问了也不会告诉我。”李师兰说，所以当时她一个字都没问。“1972年，我也被调到核工业部工作后，我仍旧不问他具体做什么工作。直到1984年，他被核工业部颁发了荣誉证书后，我才陆续知道他的事情。”

　　1981年，陈国泉的家中发生了不小的变故。“我的父母、岳父母都得了重病，父亲瘫痪，母亲得了老年痴呆症，岳父得了严重的心脏病，岳母身上长了一个大肿瘤。”陈国泉说，4位老人都需要照顾，当时的杭州市政府给他的单位写信后，才结束了他长达17年的“两弹一星”研制工作。

　　离开核武器研究所之前，邓稼先和陈国泉谈了一次话。“他告诉我，回到杭州后，要转行，也要保密，不管在任何岗位，继续发扬‘两弹一星’精神。”陈国泉说，这句话影响了他一辈子。“后来我从事了经济、金融等多个工作，我始终都秉承着这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