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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6版:往事

抗日英雄阎宝航与张学良的旷世友情

  阎宝航的经历堪称一部传奇,他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上层人士,真实身份却是我党优秀的情报工作者。他是张学良的挚友,是蒋介石及宋美龄身边的“红人”……

  阎明光是阎宝航的三女儿。1991年,在张学良的支持下,她创办了“阎宝航社会公益基金会”。已年逾八旬的阎明光老人至今还在为基金会的事务四处奔波,在她看来,这是纪念父亲最好的方式。 

  

  父亲办的“贫儿学校”颇受张学良关注,张还赞助父亲赴英留学  

  1995年11月1日,俄罗斯驻中国大使馆举行了一个特别仪式:驻华大使罗高寿将叶利钦总统签署的“卫国战争胜利五十周年纪念章”,授予我父亲阎宝航及他领导的情报小组。大哥阎大新代替父亲接受了勋章。这是一个沉甸甸的荣誉,尽管它迟到了半个世纪,但对父亲的在天之灵却是极大的安慰。

  从父亲留下的照片看,他给人的是一个宽厚儒雅、风度翩翩的学者形象,其实父亲出生于辽宁海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出生的1895年,正好是屈辱的《马关条约》签订的那一年,他的一生也因此打上浓厚的时代烙印。

  父亲年轻时崇尚“教育救国”。当时在沈阳,有一个来自西方的组织——基督教青年会,它也是当时关外东三省最大的一个民众组织。1918年,父亲加入基督教青年会做干事,奉天基督教青年会的总干事是美国人普赖德,他非常欣赏我的父亲。

  1918年4月,从师范学校毕业的父亲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和几位同学一起,在一座废弃的破庙里创办了“奉天贫儿学校”。学校免费接收失学儿童,也免费供给课本与文具,使很多贫苦子弟得到受教育的机会,这是东北首创。

  “贫儿学校”也得到了张学良和郭松龄的关注。张学良不但自己慷慨解囊,还让奉军中的高级将领带头捐资。 1927年,在张学良赞助下,父亲去英国爱丁堡大学读社会学。在英国留学期间,他和在伦敦大学教中文的舒舍予——也就是后来的老舍也结下深厚友情。

  1929年,父亲学成回国,此时总干事普赖德要卸任回国,他便劝说父亲接替他,出任总干事。过去基督教青年会在中国的总干事都是外国人,父亲是第一个担任此职的中国人,这也是非常少见和难得的。

  

  随着东北时局的变化,父亲越来越多地参与社会活动,成了蒋介石与宋美龄身边的红人  

  父亲在基督教青年会时,完整地读过《圣经》,他也在普赖德领引下接受了洗礼,那时的父亲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我们几个孩子出生时都按基督教传统接受洗礼。但后来,随着东北时局的变化,父亲越来越多地参与社会活动,他的人生之路也慢慢开始变化。

  父亲回国时,日本人在东北频频制造各种事端,父亲利用他的社会影响力开展反日活动。他们成立了“东北国民外交学会”,多次与日本交涉,也进行反日宣传。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当晚,父亲在半夜里听到枪炮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与其他几位群众领袖来到英国领事馆打探消息,英国领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建议他去日本领事馆交涉,父亲等人于是又来到日本领事馆。当时日本领事馆对日本关东军的行动也不全然掌握,日本领事林久治郎正好到关东军的驻地接受指令,留在那儿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父亲的身份,让他们在那儿等。父亲等人后来觉得形势不对,悄悄溜走了。

  日本人占领沈阳后的第二天,日本军警到东北国民外交协会搜捕抗日分子,并悬赏5万大洋拿阎宝航的人头。9月23日晚,父亲乔装成牧师,由奉天迫击炮厂的英国工程师泰尔斯开车,把他们几个人带到皇姑屯车站,然后接去北平。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很多人流亡到了关内,父亲成为东北政治力量的代表,他也利用自己这种身份,呼吁国民党抗战,早日收回东北。

  也许同为基督徒的缘故,宋美龄对我的父亲十分信任。1934年,蒋介石发起了“新生活运动”,他和宋美龄亲自任“新生活运动促进会”总会长和指导长,父亲则在宋美龄的推荐下出任书记兼干事,还曾和蒋介石共用一个大办公室。1935年,父亲又被蒋介石任命为“委员长行营少将参议”,实际上是大副官的角色。据一些老人回忆,当时有一些达官贵人,他们的夫人要想见蒋夫人,都要先在我父亲那儿登记、打电话,然后我父亲请示蒋夫人。在别人眼里,他是蒋宋身边的红人,再加上他是张学良的好朋友,就连中统、军统头目戴笠、徐恩曾、贺衷寒等对他也都要高看一眼。

  

  西安事变中,父亲曾为释放张学良而四处奔走。1937年,他们见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张学良晚年曾对我和阎明复说:“你父亲很能干,他到蒋先生那儿做事是我介绍的。”回首父亲的一生,张学良是对其影响非常深远的一个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父亲扮演着张学良的高级幕僚角色,张学良对我的父亲也十分信任。“九一八”事变后,父亲知道张学良内心很苦闷,他们几个东北军领袖经常与少帅一起商讨收复东北之事。

  1936年11月初,父亲以视察新生活运动为名到了西安。其间,他和张学良还进行了一次长谈,张学良向他明确表示不想参加内战,也透露自己和共产党联手的想法。父亲从西安回到南京不到半个月,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便爆发了。

  那一段时间,父亲与高崇民、卢广绩等几位东北军领袖一直奔走于各方,为和平解决此事,也为营救张学良而努力。

  12月28日,戴笠通知父亲,说宋子文请他到南京近郊北极阁公馆。父亲后来回忆:“到达时,宋子文已在大客厅相候,见面就说:‘我与蒋夫人和张副司令已经商量好请你去西安一趟,告诉东北军、西北军将领,张副司令几天内就回去。副司令有一封信带给杨虎城先生,让他把那批马丁飞机放回来,抗战还需要这批家伙,不要损坏啦……我已从上海包妥一架专机,明天你就动身。’……我转进小会客厅时,张学良已在候我。大事当前,无暇寒暄。当我提及宋子文叫我去西安一事,他说:‘我们商量过了,你去一趟吧,我这里有封信你带给杨虎城先生,把飞机给他们放回来。’我问道:‘宋子文让我告诉东北军、西北军将领你几天内就回去,你对这有什么把握吗?’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这次举动是为了国家,也为了领袖,他们对待我怎样我不在乎。’我也沉默了……”

  宋子文、宋美龄一再向父亲承诺说,一定会放汉卿回西安,他们愿意以自己的声望作保证。就这样,父亲受宋子文、宋美龄委托,带着张学良的亲笔信又飞到西安,说服东北军、西北军放回被扣下的50架飞机和陈诚等国民党要员。但张学良却仍未被释放,这让他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从西安回来后,父亲曾四次去奉化见蒋介石,请求释放张学良,都未果。1937年2月中旬,父亲第四次去奉化请蒋释放张时,蒋介石同意让父亲和张学良见一次面。当时,张学良被囚禁在奉化雪窦寺。父亲后来回忆,两人相见时,外面监听的人的影子都看得见。没办法,两人只能长时间地握手,这次见面只有半小时。父亲离开时,几步一回头,张学良始终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这也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面。

  一晃到1991年。这一年,年逾90高龄的张学良与夫人赵一荻终于获得自由。他们到达美国后不久,父亲的老朋友,也是张学良的老部下——原东北大学校长宁恩承从美国发来电传,说汉公想见我和明复;过了几天,张学良的侄女张闾蘅又打电话再次转达此意。当时正好吕正操要去美国探望张学良,我便陪同他一起去了美国。

  1991年5月29日下午,我们终于在纽约见到了张将军。张学良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你父亲玉衡是怎么死的?”我一时哽咽……临行前,当时主持对台工作的杨尚昆主席特意在天津接见了我和明复,叮嘱不要过多地提伤心事,所以我也没有多讲。

  张学良对父亲的死很伤心,他知道父亲死在秦城监狱,而他留在大陆的四弟张学思也死于秦城。提及此事时,他说了句:“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他的意思是张学思脾气不好,所以被折磨得很惨。他又说到自己:“我是天不怕地不怕,明天把我拉出去枪毙,今天晚上我照样睡大觉。”     据《三联生活周刊》


浙江老年报 往事 00006 抗日英雄阎宝航与张学良的旷世友情 2010-02-10 nw.D1000FFN_20100210_7-00006 2 2010年02月10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