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休息日,我与妻子照常去楼下网通长话亭往遥远的老家挂电话,这里的长途话费挺便宜的,一分钟只需一毛钱,每到星期天或不加班的晚上,打电话回老家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在小小的电话亭里,妻子与刚上小学的女儿正高兴地通着电话,我隔着玻璃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们奔波在回家的路上,不由又想起远方那日益年迈、满头白发的母亲……
记得每逢春节出远门时,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唠叨:路上吃的东西和随身衣服多带些;外面风大,早晚不要忘了添衣加裳。特别是她老人家最拿手的千层底布鞋和绣花鞋垫,这时准会提前包好放在旅行包的角落里。妻子担心母亲的眼睛不好,每次通电话总叫她不要为此累坏了身子,外面的地摊上就能买。可母亲说,她做的虽然不是很好看,但自个纳的鞋穿着才暖和结实。我知道,母亲平日为了纳这些用硬笋壳和粗布料做成的鞋底,手指肯定没少被大头针戳破,那千层底上密密麻麻千千万万数不清的针线眼,还有鞋垫上各式各样古老而美丽的绣花图案,也不知花了母亲多少心血。
母亲是一个性格直爽、不擅言词的农村妇女,从小没少对我们严词厉色,她不会像许多父母一样作出百般庞爱的模样,有时我犯错了还会捱上她的巴掌。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似乎更加寡言少语了,每次外出,她都是默默地为我收拾行李,通电话时也是寥寥数语,好像根本没将我们这些子女放在心里,而她关心的倒是家里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比如田地快要播种了,花生又要丰收了,猪崽又生病了……就在上月,家里那只肉猪不巧染瘟夭折,母亲在电话里连连叹气,“看来今年你们回家除了能带些米酒和花生,可能很难吃上自家腌的腊肉了。”我知道,现在一只猪少说也值千儿八百的,足以抵上经济还不是很发达的农村家庭近半年的收入,换了谁都会觉得疼惜的,可母亲反而安慰我们说,没了就没了,只要你们在外安康顺利,这就权作消灾去祸吧!
低头看着脚下软实舒适的布鞋,耳畔听着这朴实无华得几乎看不出一丝温情的问候,蓦地我眼中一片模糊,感到心中仿佛有无数激流涌向全身,温暖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