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小女邀我作西安之旅。我们在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被世人赞誉为世界八大奇迹的秦始皇陵兵马俑之后﹐竟异口同声确认下一个参观景点就是跨越900多年岁月﹐拥有一千余方碑石﹐堪称中国博大精深、傲视群伦的书法艺术宝库——西安碑林。
一千余方碑石蕴藏何等丰富之文化内涵姑且不论﹐仅就书法艺术上真草隶篆诸体兼备﹐既有秦李斯晋王羲之隋智永﹐还有唐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张旭怀素等名家作品﹐就足以形成中国书法史上令人眼花缭乱心醉神迷的艺术长廊。
欣赏完了本来也就罢了﹐却不料小女突然发问:古代书法艺术家何以有这种艺术创造的冲动?它的激励动力是什么?是源于从中求得高额的报偿﹐抑或想留下一番名垂青史的业迹﹐“赢得生前死后名”?
显然,这个问题之于我是说不出所以然的。我只能以欧阳修《醉翁亭记》中的一句名言作答﹕“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太守游之乐﹐而不知太守之其乐也。”
始料未及的是我尴尬之余,小女竟一语惊人﹕“其实﹐真正足以支持艺术家创作动力的未必在于功利式的获取﹐而是艺术家那种超然物外的审美式的人生心态——当成就某件艺术作品后﹐艺术家流动不羁的意识中﹐凸显出永久值得追逐的美妙之一瞬﹐从而获得人生的一种满足。”
几经咀嚼“超然物外的审美式的人生心态”立论﹐信然。留连于碑林﹐不论是欣赏颜真卿《颜勤礼碑》之笔势开张、宽绰厚重、雍容大度、挺拔坚韧之艺术风范﹐还是品味柳公权《玄秘塔碑》之清劲爽利、骨势凌健、矜炼遒媚、精悍出神之艺术神采﹐自己何以被激起一阵陶醉之波?尤其是看“颠张狂素”的草书﹐犹遇惊蛇走虺﹐首尾相接﹐狂风骤雨﹐洒脱奔放﹐在汪洋恣肆中﹐即便是门外汉如我,都可从中得到一种“无声之乐的美妙和无色之画的璨烂”的享受﹐何况艺术家本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