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剪指甲

　　张晓峰

　　母亲衰老得就像父亲留下的那辆快要散架的自行车，呆滞迟缓，举步维艰。

　　我正在电脑里工作，突然眼前伸出来一把剪刀，我吓得几乎要叫出来了。转身，看见是母亲左手拿着一把剪刀，伸着她的右手。无需语言，我便明白了，她是让我给她剪指甲。的确，母亲的指甲够长了，指甲里还有黑色的污垢。母亲天天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只顾忙自己的事情，竟完全没有注意到，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停下手头的工作，接过剪刀，小心地给母亲剪起指甲。母亲的手还是那样温暖。小时候冬天放学的时候，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母亲的大手里暖一会儿。那时母亲的手就像一个烤箱，手掌暖烘烘的，一会儿我浑身都是热气。现在母亲的手就像一把柴草，没有了一点筋骨，完全听凭我手指的摆布。

　　剪好了手指甲，我又给她剪脚趾甲。她不让。我坚持着要剪。

　　我先给她洗了脚。她的脚几天没洗了，换了两盆水，水还是黑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好意思的是我呀。母亲的脚趾甲更长，似乎已经几个月没剪过。从母亲的身上、衣服上，不时散发出一股股酸臭的气息，那种很多老人身上都有的气味。我几乎要呕吐出来。而小时候，母亲身上那清香的母乳气息却让我迷恋。

　　人都将老去，老得不能自理，老得糊里湖涂，我也不例外。当我老得像母亲现在的样子，我希望我的儿子也能忍受住我身上的气味，给我剪手指甲，洗脚，剪脚趾甲。以前，我做得不够好。但从今天起，我会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