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屋西边有一棵元宝树。自我记事起，它就合抱粗了，气宇轩昂地伸展它的枝桠。每年入夏后，高高低低的枝桠间会垂下一串一串的小果子，每粒果子身部呈椭圆状，左右两翼微微上翘，酷似金元宝。老人们以此告诫小孩：元宝树是不可随意攀折的。

　　不过没人的时候，我总忍不住爬上树干，偷偷地摘几串元宝果下来，藏在书包里，分给同伴们戏耍。有时多摘了几串，书包里塞得实实的，待拿出来炫耀时，却已浆湿浆湿的，课本和作业簿全变了色。遇到无聊时，我也会斜坐在高高的枝干上，攥着一串元宝果，边剥边扔，逗弄着一群来树下觅食的小鸡。

　　乡人们说，常在树上坐，哪有不掉落。果然，有回为了将果粒掷得远些，我身子一前倾，整个人便掉了下来，活活压死了一只未及闪避的小鸡。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我的心在别别地跳着，忘了呼叫，忘了疼痛，我只觉得满树的元宝果都变成了绿色的眼睛，闪着锐利而又不可捉摸的光芒。

　　此后几日里，我一直感到惴惴不安。孰料，村庄依旧安静，偶或有人来池塘边淘米，也不过淡淡地说一句：“今夏的元宝果生得介闹猛哟。”元宝树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一个断了下文的秘密就这样永久地锁住了我的童年。

　　孙文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