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5月30日下午。浙江音乐厅。

　　《谢小英葫芦丝巴鸟独奏音乐会》正在这里举行。柔美、神秘的葫芦丝乐声如天簌之音在大厅上空悠悠回荡……

　　台上，演奏者吹得曲尽其妙，《葫芦情》、《迎春》、《傣风神韵》……

　　台下，观众听得如醉如痴，掌声一阵接一阵。当演奏者吹起《打跳欢歌》时，观众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他们和着乐曲欢快跳跃的节拍，掌声和喝彩声如潮如雷……

　　演奏者叫谢小英，63岁。她墩实的身材，一张慈祥、善良、朴实的脸，身着胸前绣有白牡丹的桃红色对襟中式女装，端庄、华丽。她曾在2007年荣获云南省“哏德全”杯葫芦丝、巴鸟大赛铜奖和特别奖，荣获德宏中国葫芦丝艺术节邀请赛一等奖；去年，她在中国首届竹笛、葫芦丝大赛中荣获金奖；在香港首届国际中国民族乐器系列邀请赛中荣获葫芦丝一等奖。同时，她被浙江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省文联授予“浙江省优秀民间文艺人才”称号。

　　熟悉谢小英的人都知道，她是张小泉剪刀厂基建科病退的。论专业，她是学机械制造的工程师。而她怎么能把葫芦丝吹得那么精彩，一举夺得全国桂冠呢?

　　我带着这个谜，在前几天的一个早晨，登门拜访了谢小英。

　　二

　　谢小英的童年就和音乐结了缘。

　　她在杭州大关小学读书时就参加了学校民乐队。在那个年代，大关小学民乐队就很有名气了。谢小英自六岁始就由大关小学民乐队创建人沈其鹏老师手把手教吹笛子。同时她还喜拨弄琵琶、二胡、古筝、扬琴。潜移默化中，她受到民族音乐的熏陶，深深爱上了民族乐器。后来，她又跟我国著名笛子演奏家赵松庭老师学艺。本来就聪颖的她，一经名师点拨，笛艺更有长进。小小年纪的她一支竹笛在手，在当时已将古曲《鹧鸪飞》吹得名扬杭城各个舞台。

　　8岁，这还是一个充满稚气的年龄，谢小英却担当了大关小学民乐队指挥，活跃在省市接待中外宾客的表演舞台上。刘少奇、周恩来、叶剑英、李先念、郭沫若等中央首长多次陪同外国元首观看他们的演出。

　　1958年5月的一天，西山公园草坪上，周恩来总理陪同西哈努克亲王夫妇观看大关小学民乐队演出。谢小英指挥整个乐队演奏聂耳的《金蛇狂舞》。小小谢小英站在乐队前，小手挥得有板有眼、镇定自若。周总理看得笑了，演出结束后，他像爷爷疼爱小孙女般抱住谢小英，久久不放……

　　提起大关小学，谢小英总深情地说：“那是我一生感恩的地方!”

　　几年前的一天，谢小英的音乐启蒙老师沈其鹏老人在胃癌动手术前嘱咐谢小英道：“建立大关小学民乐队，培养出你们，是我一生中最自豪的事了。希望你们退休后再组织起来，为社会服务。”

　　谢小英应道：“沈老师，我会去做的，你放心。”

　　2004年3月18日，谢小英召集40多名原大关小学民乐队队员，组成“杭州大关小学校友民乐队”，在杭州红星剧院召开了成立大会。后来，这支乐队一直活跃在省市舞台上。尽管他们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了，却依然雄风不减，多次荣获省市民族乐器大赛的金银等各奖项。

　　在5月30日的谢小英独奏音乐会上，杭州大关小学校友民乐队特地友情演出《花好月圆》、《拔根芦柴花》，博得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三

　　我在谢小英家不大的客厅里，看到桌上、茶几上、书架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葫芦丝和巴鸟，不禁问：“你一直吹笛子的，怎么吹起了葫芦丝，而且还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学生。”

　　她笑道：“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2006年8月，谢小英一位笛友从云南带回一只葫芦丝送给她。她一看，这葫芦丝构造简单，其状朴拙可爱，一根竹管上开七个音孔，插入胖鼓鼓的葫芦，再配上簧片、附管即成。她提起来一吹，声音优雅，略带鼻音，似母亲哼的摇篮曲，给人以含蓄朦胧的美感，再细细听，悠悠扬扬，像丝绸轻轻抖动那样飘逸、柔和，难怪人们称它“葫芦丝”。而且葫芦丝只有一个高八度，吹奏时，气息平缓即可，用不着将气息使劲往上提或往上冲，这正适宜于老年人吹奏。

　　就这样，她喜欢上了葫芦丝。从此她天天练，天天吹，可谓是爱不释手，形影不离了。

　　葫芦丝也确实给她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和色彩。

　　累了，吹吹葫芦丝，浑身就轻松起来；

　　烦了，吹吹葫芦丝，心情就舒畅起来。

　　谢小英原先是一个老病号，曾患过大肠溃性结肠炎，两次开刀剪短肠子，还经常支气管出血。自吹上葫芦丝后，这两种病再没犯过。

　　“吹葫芦丝还能治病?”我问。

　　谢小英忙说：“吹葫芦丝不能治病，但确能愉悦身心，增加肺活量，提高免疫力。”

　　四

　　葫芦丝和笛子同属吹奏乐器，其吹奏原理、技巧和方法大多相通。所以，精通笛艺的谢小英一开始练葫芦丝也就无师自通，没多久吹得像模像样了。

　　后来，她碰上了两位老师，才明白技巧上的熟练，仅仅是“形”上的功夫。吹葫芦丝还有更高境界。

　　一位老师是我国著名葫芦丝大师哏德全，傣族人。他对谢小英说：吹葫芦丝的一个重要环节是气息的控制运用，而控制运用气息则心中要有意境；气息是随着心中意境而灵活变化的，或轻或重或缓或疾或柔或刚，这样才能吹出乐曲的精髓，吹出乐曲的内涵来。

　　另一位老师是我国著名作曲家、演奏家于天佑。他对谢小英说：吹葫芦丝要透析、理解和准确掌握乐曲每个节拍每个音符的特点、变化和涵义，通过葫芦丝赋予乐曲新的生命和神韵。葫芦丝是有魂的，而这个魂是要演奏者给的。

　　说到这里，谢小英怕我听不懂，就吹起葫芦丝作示范，她吹葫芦丝全神贯注，完全进入了一种悠然忘我状态。

　　她吹《佤寨欢歌》吹得喜气洋洋，随着节奏，全身轻轻抖动，似乎每个细胞都在和从音孔里飞蹦出来的音符一起欢跳、欢笑、欢喊、吹唱；

　　她吹《湖上春光》缓缓吐气，如缕缕春风吹皱湖面，摇碎湖面上的蓝天白云倒影，显得舒展、明媚、恬静；

　　她吹到《金色的孔雀》中开屏一节时，我从谢小英脸上的微笑和曲子的欢快中，仿佛看到了孔雀开屏的那种自得其乐、自我陶醉的样子……

　　五

　　2007年1月，谢小英来到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梁河境内的一个山寨。那一带是葫芦丝的故乡，也是哏德全老师的故乡。她去时正逢葫芦丝节。她在那里看到了傣族人的能歌善舞、豁达乐观、纯朴豪爽，也看到了葫芦丝的魅力。

　　她在山寨住了三天，山寨沸腾了三天。整整三天，全寨男女老幼在葫芦丝声中尽情跳啊、唱啊、笑啊。他们虽然居住在穷乡僻壤，不富裕，但他们没有忧愁，没有悲伤，只有欢乐。

　　谢小英的心灵受到强烈震憾：“原来人是可以如此简单又快乐地生活的。”

　　后来谢小英每年总要带上葫芦丝去一两趟滇西高原。

　　“是去感受那里风土人情的神秘美丽?是去吸取艺术营养?是去寻找新的生活启迪?是去接受精神洗礼?”我问。

　　谢小英点头说都是。

　　葫芦丝像一把金钥匙，打开了她晚年生活的大门，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欢乐，给她带来了许多知音，给她带来了新的人生价值。

　　六

　　她开始在杭城内外传授葫芦丝技艺，有幼儿园的，有上班族的，但更多的是老年朋友。她在浙江老年大学、杭州德嘉老年大学、拱墅区老年大学和大塘、大学路等社区举办各种培训班，拥有数百名学员。在杭州大塘社区她还组织成立了葫芦丝艺术队，有20多名队员。最近她又在筹办杭州葫芦丝韵沙龙，打算腾出自己的房子作活动场所。

　　谢小英的教学和演出，分文不取，纯粹是尽义务的。

　　我曾用电话采访过她的一些学员，这里摘录几例——

　　汪美四，65岁，杭州汽车发动机厂退休工人：“谢老师人品好，这是我们大家一致公认的。她教课从来不收费。我学葫芦丝，因为它好听，声音柔美，不爆；携带也方便。而且吹葫芦丝气息平缓，适宜老年人学。我有位朋友患气管炎，现在跟谢老师学葫芦丝，气管炎明显好起来了。”

　　应加屿，72岁，杭州拖拉机厂退休工人：“我跟谢老师吹葫芦丝3年了，她从不收钱，连发给我们的讲义资料，都是她自己掏钱的。我们要付印刷纸张费，她都不肯收。她很热心也很耐心。我是双脚残疾的，膝盖都置换成人造关节。我生病住院，她一次次来医院看我，或者打电话发短信来慰问。我们最早在城隍山练，我们20多个学员练虚指颤音、倚音、打音、滑音，她就一个个地手把手教。我们以葫芦丝为友，以葫芦丝为乐，我有这样好的老师，我开心。”

　　朱丽娟，70岁，省公路运务公司退休职员：“谢老师痴迷葫芦丝，在艺术上执着追求。她练葫芦丝，经常一吹就是七八个钟头，一首曲子要吹上几千遍。在我们心目中，她就是葫芦丝，葫芦丝就是她。她教课传艺是无私的，是毫无保留的。她把自己对乐曲的感受都标在讲义资料上，然后发给我们。有次她感冒发烧，脸都烧得通红，还赶来上课。有次她脚踝骨折，就把脚搁在高凳上给我们讲课。我学葫芦丝两年多了，好处蛮多，归纳起来是四句话：心情更舒畅，生活更精彩，身心更健康，交友更广泛。”

　　七

　　浙江音乐厅的演出还在继续。

　　50多名学员穿起鲜艳的傣、佤、苗等民族服装，一齐上台，簇拥着谢小英，如群星灿烂，如花团锦簇。50多把金灿灿黄澄澄的葫芦丝表演葫芦丝名歌联奏，这时观众席里也有不少老年人掏出葫芦丝兴致勃勃地吹起来，台上台下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时，我蓦然想起谢小英曾对我说过的两句话：

　　“我付出多一点，快乐老人就多一点!”

　　“吹起葫芦丝，让人生更欢乐，让社会更和谐，让家庭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