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日10：00（震前4.5小时）

　　震前的汶川县城热闹繁华

　　5月12日一早，本报记者从四川阿坝自治州茂县县城凤仪镇出发回成都。没想到，平常的一次出差，却成为令记者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

　　早上8时，我们一行33人从凤仪镇出发，坐大巴回成都。凤仪到成都约200公里，中间要经过汶川县、都江堰市。在都江堰市区以北，公路基本行进在岷江峡谷，两侧都是崇山峻岭，时而行进在谷底，时而盘旋于山腰，车窗外一边是深沟，一边是悬崖峭壁，让我们深切感受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意境。

　　上午10时，我们自北而南经过汶川县城威州镇。

　　这是一个繁华的城镇，大街两侧大多是五六层的高楼，成色比较新；商贸繁荣，人流密集；路灯特别有特色，一根灯杆上如繁花般缀满灯泡，可以想见入夜时分的灿烂。我拿出相机，拍了一张街景，可惜因车辆颠簸拍模糊了。

　　在一个街边小公园旁，我们的车停下来，一路跟随我们的一位年轻、朴实的羌族司机，带着他四五岁的女儿下了车，和我们挥手告别。这时，我透过车窗拍了一张公路指示牌的照片，上面显示，此处离都江堰90公里，离成都145公里。数码相片的信息显示，此时是10：09。

　　汽车继续前行，没有几分钟，我们就穿城而过，告别了热闹、繁华的汶川县城。此时，一切显得那么平静、祥和、井然有序。约4个半小时后，7.8级的大地震在汶川境内发生。此后，一切都失去了联系。我们不知道美丽繁华的威州怎么样了？我们的羌族师傅和他可爱的小女儿是否安好？

　　江随山转，车逐水走。汶川至都江堰一线，仅容两车交会的公路就伴着岷江而行，特别是映秀至都江堰一段，山势极其陡峭，公路基本是在山腰上硬生生挖出来的，一侧是接近五六十度的乱石斜坡，一侧是岷江和紫坪铺水库的浩瀚水面。而此时的天气情况，也不同于早上从茂县出发时的晴空万里，天空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雾气。事后我们得知，这一段公路地震后受损最重，全线瘫痪。如果我们不是提早两三个小时通过这里，也许就被下滑的泥石掩埋或直接冲到水库，或是前后被堵而受困了。

　　高山出平湖，深谷架长桥，无比壮美的沿途风光，谋杀了我不少的“胶片”，以至于到都江堰时，相机的贮存卡就告满了。然而谁也没意识到，越是雄奇、壮美的景色，往往越是蕴涵着巨大的风险。

　　12日14：10（震前18分钟）

　　都江堰市区的一个小插曲

　　一路盘旋而下，汽车一出山，山脚就是成都平原的北缘——都江堰市。从海拔1300多米的汶川县城，我们已经降到了五六百米的平原地带。在市区北郊的一个农家餐馆，我们停车吃饭。

　　下午2时10分，我们从餐馆出发，自北向南穿越都江堰城区。经过市区一个路边草坪时，车后排的几位女士叫起来：看，那有一只松鼠！几个男士也看到了，有的说：不像啊，怎么没有长尾巴，是老鼠吧。一个小插曲，一晃就过去了。

　　10来分钟后，汽车驶离市区，转入“成灌高速公路”（都江堰市原名灌县）。司机师傅告诉我们，离成都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了。经历了大半天的颠簸，我们都困了，不少人开始闭目休息。

　　12日14：31（震后3分钟）

　　有人大喊“是地震”

　　突然，车上一阵骚动，我睁开眼睛的同时，感觉到大巴车像破浪前行的轮船一样摇晃颠簸起来。同时，发现公路左侧一两百米处，防护林的背后，一团黑烟腾空而起，约有六七十米高。我们还以为失火了。这时，司机大叫一声：爆胎了！车子很快靠边停下，但汽车仍然在摇晃颠簸。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地震！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车门一打开，人们纷纷跳下汽车。站在高速路上时，感觉到整个路面就像是一面正在敲打的大鼓面，不停地上下起伏，人都有点站立不稳。同时，还听到一种沉闷的呼啸声，似乎是地底深处传来的鼓声，灌满耳朵，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我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14时31分。

　　此时高速路上车辆不多，我们前后目光所及之处，四五辆小车也停了下来，车上人都纷纷下来，有的站在车边左右张望，有的还趴在地上查看轮胎——他仍然以为是爆胎！

　　也就是我们下车后几十秒时间，地动就停止了。这时，大家都意识到是地震无疑了。那团黑烟，估计是房屋倒塌引起的尘土。因为树林阻隔，我们看不到两边房屋的情况。高速路面也并没有开裂或塌方的迹象，于是，大家重新上车，赶往成都。

　　一路上，大家全神贯注地向两侧张望，不时看到一些村庄的农居屋顶的瓦片被震得散落一片，少数低矮的旧房子出现了墙倒屋塌的情况，当地人三五成群地散布在屋外。大家纷纷猜测，有的说好像有三四级，有的说应该有5级。

　　逃下车时，连相机也顾不上了，上车后，因为卡已用满，我一边有选择地删除前面拍摄的照片，一边发短信给杭州的老婆，告诉她“路遇地震”。没想到过了10来分钟，就接到老婆的电话：网上已有消息，汶川发生7.6至7.8级地震。当我第一时间宣布这个消息时，车上一片哗然！

　　汽车在前行，高速路上并没有异样。很快，我们下了成灌高速，进入成都市区。大震的迹象一点点展开——工人们聚集在厂门口，学生们在操场上席地而坐，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都站在站外，商店门外到处聚着不少人……

　　越进入城区，街上聚集的人越多，车辆开始排成长龙。公园里、草坪上，道路两旁甚至道路中间的隔离带上，或坐或站，都是跑出来的市民。大约半个小时后，成都交通电台开始直播地震节目，主持人接听各路听众的电话报料。市区交通陷入大拥堵，远近不时有消防、急救等车辆的警笛。我们花了大约近两个小时，才抵达市中心的宾馆。

　　12日19：30（震后5小时）

　　成都市民街头避险

　　吃完晚饭，谁也不想呆在房间，我们一行三三两两或聚在宾馆大厅、或出门站在大街上。此时，无论是大商场、超市还是餐饮设施，全部大门紧闭。街心公园里，许多市民摊开报纸、地垫等，坐在地上。路边还有不少汽车停泊，全家人坐在车里。人很多，但秩序井然。

　　夜色越来越深，我们转了几条街，发现有不少市民都把帐篷搭在了人行道上，有的搬出了躺椅和毛毯。

　　逛到夜里12点半，我们实在熬不住了。回到宾馆，当地电视台一直在直播，至此监测到的余震已经几百次了。临睡前，我从窗口再次看了看大街上的情况，发现天空飘起了雨滴，夜宿街头的市民似乎少了一些，一些人退到了建筑物的檐下，但停泊的私家车更多了。

　　13日5时（震后14.5小时）

　　余震吓得旅客赶紧退房

　　早上5时左右，一阵猛烈的晃动把我惊醒，大约持续了十几秒。正当我考虑要不要起来躲到卫生间时，摇晃停了。实在是疲困交加，我又沉沉睡去。

　　吃早饭时，听宾馆的旅客讲，晚上其实有好几次较明显的余震。4时多有一次余震，有两位女士实在睡不下去了，索性到一楼退了房，在大堂坐到天亮。据说，当时大堂里有好多客人都通宵未眠，一有震动就赶紧跑到宾馆门外。

　　13日16：45（震后26小时）

　　返杭航班终于起飞

　　13日上午10时，我们赶到成都双流机场，准备搭乘12时的航班返杭。一进候机大厅，人山人海，到处是或坐或站、满脸焦急的旅客。广播里不停地播放着某某航班备降重庆机场的消息，指示牌上一片红色的“延误”或“取消”。看到8时飞杭州的航班是延误，我们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左冲右突间，碰上早上5时从宾馆出发的飞东北的两位，还在等待，连登机牌都没拿到。终于找到国航柜台，幸运地发现我们的航班可以办理登机手续。

　　12时30分，终于登上1742次空客飞机。正当满舱的旅客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时，乘务员说话了：因特殊原因飞机暂时不能起飞。

　　这一等就是4个小时。但是，大家没一个有怨言——与候机大厅里苦苦期盼的旅客比，至少我们已经上了飞机，有空调，有饭吃，有起飞的希望。

　　下午4时45分，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允许起飞。

　　当飞机腾空而起的一刹那，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喜还是悲，唯一清晰的，就是一阵阵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