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抱着孙子,享受着天伦的老人,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但他却在浙江经济发展的年轮里,画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浙商群体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中国青春宝集团董事长冯根生。
“夕阳红没有红,是我最大的遗憾。”今年已73岁高龄的冯根生一口“杭普话”,说话中气很足。而事实上,在60岁至70岁这个所谓“夕阳红”的10年里,正是冯根生这头“老骥”牵着“青春宝”,每年创造7个亿的效益,年销售递增20%,让“青春宝”青春依旧!
做出了一个“青春宝”
冯根生在中药行业已经工作了近60年,担任企业主要经营者也有30多年的历史。做了一辈子,冯根生做出了一个“青春宝”。
青春宝集团的前身杭州第二中药厂,曾是百年老店胡庆余堂的一家制胶车间,1972年独立建厂。30多年来,在国家没有投入的情况下,冯根生带领全体职工努力拼搏,终于使这座破旧的中药作坊发展成为当今国内中药行业规模最大、经济效益最好的现代化企业集团之一。
10多年来,正大青春宝持续保持20%以上的增长幅度。1996年底,青春宝集团兼并了濒临破产的胡庆余堂,当时被称作“儿子吃掉老子”。兼并后的8年中,胡庆余堂的年增长幅度都超过25%。今天,青春宝集团在职职工4000多人,集团下属有正大青春宝、胡庆余堂、四川九龙制药等7家中药制药企业、7家医药商业公司、30多家国药连锁店及10余家参股企业。资料显示,2003年,集团总资产达到15亿元,销售收入17亿元,实现利税5.77亿元,分别是建厂初期的4054倍、1313倍、3119倍。
冯根生做出了“青春宝”这样一个无价之宝,那么,冯根生自己的身价又是多少?2000年元旦,浙经资产评估事务所会同有关专家进行了一次“企业家个人价值评估”,得出冯根生的利税贡献价值为2.8亿元。
“上世纪70年代当厂长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这个。80年代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化和发展,杭州市政府也同意我们工效挂钩,效益增加1%,工资就增加1%,一直增加到20%为止,20%以上就是贡献。实际上就是增加10块钱。”冯根生告诉记者。不过现在,冯根生的工资已经高了很多,公司董事会实行年薪制,几年调整一次,所以目前,冯根生一年的总收入可以拿到五六十万元。
而冯根生最重要的一块资产,就是1999年正大青春宝董事会决定转给冯根生个人2%的股权,股权价值300万元,但冯根生买不起,最后还是贷款买下的。此事很快在杭城传得满城风雨。没过多久,市政府就对冯根生重奖300万元,算是对冯根生“转股风波”的结论与补偿。
比起郭广昌、马云等新生代浙商在企业上市后动辄几十亿、几百亿的身价来说,冯根生可谓少得可怜。但这位73岁的老企业家,经常与那些替自己抱不平的人说:“像我这样当了30多年国有企业厂长的人,可以说是很少的。你看,和我一样都是中国首届企业家的20个人当中,病的病、退的退、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留下的也是在苦苦挣扎。我有现在有这番事业,还要什么呢?”
无私敢做“出头鸟”
冯根生作为一个浙商来说,身价很普通。但他的新闻价值却绝不一般。作为胡庆余堂的“末代徒弟”,在中国这20多年的改革进程中,在中国新生经济力量与旧体制抗争的过程中,冯根生始终以“出头鸟”的形象出现在改革的最前列。
中国几千年来一直盛行中庸之道,于是改革就被视为是“出头鸟”,所以很多人都不愿做“出头鸟”,生怕自己挨枪打。“我在事业上永葆蓬蓬勃勃的青春活力,就是因为不断地改革。”做了“出头鸟”的冯根生,为何没有被打倒?
冯根生告诉记者:“我对‘出头鸟’的理解是——无私才能无畏,一个有私心的经营者是搞不好改革的。你要改革,就要一鼓作气地去改,不要改改、停停、再看看。”冯根生表示,在改革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心脏不受伤(指没有私心),只要心脏没受伤,就一定可以继续飞,只要冲出那个射程,枪就再也打不到了。怕就怕翅膀、脚上受了点伤就停了下来,这样是一定要被打死的。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成功的企业家一定是有个性的人。在一般人的眼里,当然上面是一,下面是二,但成功的企业家就要敢于不承认“上面是一”的说法。
其实,冯根生早已用一次又一次的行动,展示了“出头鸟”的胆魄。从“打破铁饭碗,推行全员合同制”到“个人持股300万大讨论”再到“企业家个人贡献价值量化评估”,冯根生一次次以身作“靶”,一次次搅起改革的浪花,一次次勇当改革的弄潮儿。
“有两次,我自己都以为真的要离开这个岗位了,很幸运的是,我还是留下来了。”冯根生对记者说,第一次是在1982年,当时中组部有个通知,提到国有大中型企业的厂长必须是本科生,不是本科生的全部调离。于是想自己是肯定要被调离的,因为只上过小学。但当时的市领导对我说,中组部的决定必须坚决执行,但冯根生可以例外。第二次是1990年,当时全国共有100多万名厂长在进行上岗考试,唯有冯根生提出罢考。
在冯根生的身上,浓缩了一部“中国国企改革发展史”。
最担心后继无人
对中药行业来说,冯根生最担心的是后继无人。那么,中药的真正学问到底在哪里呢?其实,中药的真正学问就在它的整理炮制,这也是中国的专利。日本10年前就提出,他们的汉药要超过中国。现在,日本汉药的现代化生产程度,的确是远远超过了我们。
但冯根生认为:现代化的设备好弄,中药真正的传统工艺才是至宝。就像现在,高科技人才满大街有的是,而最苦、最有技术的部门却没人去。中药的整理炮制是很苦很脏的,中性的、良性的、温性的、寒性的,都要认识,这是技术活,更是难上加难。
冯根生的大儿子冯鹤今年47岁,在胡庆余堂当常务副总。在胡庆余堂已经工作了28年。冯根生的大孙子,现在在美国学习音乐,4年后才能回来,冯根生正在动员他也来做药,希望他可以成为中药世家第五代传人。
冯根生说:“我如果走了,对青春宝肯定是有影响的,当然,继承得好的话也可能会超过我。不过从14岁开始每天16小时的学徒生涯,这个基础铁定是没了。在管理上,年轻人的才能会超过我,因为他们年轻、会投资,但投资不好,企业会亏掉。我不会乱投,我投的话会考虑我的主业。很多公司垮台都是头脑发昏造成的,所以企业发展到最高峰的时候,其实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好多家企业都是在高峰时决策失误,投资超过它的能量,一旦母体不生蛋,子公司投资太大不见效,马上就会垮掉。所以我是有多少能量就投多少资,万一所投资的这个企业不行,起码不会影响母体。中国几个大企业的沉浮录我都看了,别人的教训就是我的经验。”
现在,冯根生还有一个目标要努力去实现,这个目标就是: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把青春宝的年销售额做到50个亿,年创利税15个亿。
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
青春宝集团总经理刘俊曾经告诉记者,每天,冯总常常很早就来到公司,看看花,看看草,看看那两只从家中带来的八哥和嘹哥。那么,每一天的冯根生又会想一些什么呢?
回想自己近60年中药行业生涯的跌宕起伏,冯根生感慨万千:“我这一生当中,留给自己的时间很少了,可能以后身体好的时间也不多了,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但是我创造的财富是国家的,从这点来说,我满足了。”
人有多种选择,有人希望享乐,有人喜欢做事。冯根生选择的是事业心和责任心。刘俊说:“老人平时与我们讲话,有很多都是他的奶奶对他讲的话。其中有这么一句话: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这句老话,贯穿了冯总整个人生。”
“我跟冯总很多年了,哪怕是在日常生活上,冯总都很少在意自己会有多少利益,或是个人有什么好处。上世纪80年代有次我们出国考察,当时条件很差,钱很少。但冯总看到漂亮的门把手,就去买了下来。我们当时以为,冯总一定是为自己家买的。然而回来后若干天,我们发现这个漂亮的把手已被装在公司接待室的门上了。开始我们都还没有意识到。后来一想,厂长确实是把这个厂当作自己的家一样。他就是这样想的,并不是刻意要这么做。虽然这是很小的一件事,却体现了老人的一种精神。”
想写自传留与后人
“说实话,我只念过小学。但我的学历却是小学‘本科’。和别人比文化,我比不过他,但比工作的积极性,比工作的干劲,我不会比人家差。所以我这一生,我自己感觉是努力拼搏了一生。”冯根生激动地说,“现在,我很想写本回忆录,我想要总结一下,古老的中药到底是怎么演变成现代国药的?国有企业又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如何发展的,是怎么改制的,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多元化股权结构这样一个机制的?因为这些,在我身上都已经碰到过尝试过了,所以我相信,这将会是一部比较有价值的回忆录。”
“我想自己来写,把我这一生完整地记录下来。现在,一个人的工作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但我却工作了近60年了,而且是在一个行业工作了60年。这应该是很宝贵的,我碰到的事情太多了,在中药这个行业里发生的故事,很多在我这里都有过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