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人有谚：“清盖瓦下底，钻出个美女。”这差不多与传说中崔护见吴山脚下老房子里钻出个桃花佳丽，而使诗人留下“人面桃花相映红”之意思是一样了。是呀，将相王种、俊彦贤达也有草屋之遇、草鞋之况，何况我辈了。

　　说来不惭愧，也不坍台，当年我三口之家就曾睡在阁楼上。按妻子的说法，我们家在20年前就住“跃层”了。

　　其实，这是个七、八平方米的阁楼，还得感谢前任的艰苦创业，留下了基础。我只不过请朋友铺上了地板，油漆了一下而已。原来我是想堆堆东西的。但仅有的17平方米一间房子里，又是大床加小床，沙发连家具的，十分压抑。“穷则思变”，我就在那空中楼阁上打起了主意。说来还真鬼使神差，一张四尺半的床，连同女儿的小床算是“芝麻落在针缝里——正好放下”，还留下一块空间，可以上上下下，放只半夜三更要紧桶呢。于是我这三口之家（其时女儿4岁）就更上一层楼，每天在一把毛竹梯上爬上爬落度生涯。想不到人一上去，下来就难，我们在那阁楼之上，足足睡了三年之多。

　　住在这阁楼上每天颤巍巍地爬上爬下，麻烦是麻烦，而且顶上很低，使人直不起腰来，就常有碰头的事，但看看下面，几架沙发一摆，俨然一个堂堂正正的会客室，心里又觉坦然，世界上的事毕竟是有得必有失的呵。

　　阁楼上的夏天有点够呛，但我们也始终没有搬下来过。在上面，虽有两把电扇卖力地扇，但还热，主要是不通风。东面有一扇薄薄的墙，得了邻居的同意后，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我下决心要开出一扇窗来。一连几天，停停挖挖，还真给我挖出了一个虽不方正但却实用的窗来。此窗一开，东风浩荡，两边对流，无异多了一把天然的电扇。贫穷是一种艺术的生活，差不多也沉浸着这么一层意思呀！而清盖瓦上听雨声，墙门里头乐陶陶，这又是住高楼大厦的人享受不到的。可是有几回当女儿在楼顶床上碰痛了头，有几次妻子不慎从梯子上滑了下来，我的自尊心就被极大地嘲弄了。男子汉的气概被扫荡了，留下的是一丝丝凄楚和痛心。但过后想想，便有自慰：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如今我住进了新房，该有的一些东西也有了。作为“小草怀土”这么种心情，思念过去便很强烈。

　　但愿我们都能珍惜那些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