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母亲煎鱼的人,不只父亲,她的儿孙,乃至于亲戚朋友,没有不啧啧称赞的。因为她可以把一尾两斤重的鱼煎得皮不破、锅不沾,金黄亮丽,端上桌面,简直成了一件艺术品,以至食客几乎都“敢望不敢及”,深恐伸匙举筷,有损它的“完美”。
我观察母亲煎鱼,果然很细腻。她把锅刷得很干净,用抹布擦得锅中一点水气也没有,倒入新鲜的油,用文火使锅慢慢加温,在鱼身上抹一层均匀而薄薄的盐,然后双手扶鱼不偏不倚地置入锅中。母亲守在锅前,仔细地看着鱼体的变化,她有时会把锅移动,使鱼头和鱼尾同样均等受火。鱼体翻身是一招高难度的技巧,但见母亲用较宽的锅铲,左手握着锅把,右手将锅铲轻轻地“切入”鱼体的脊背之下,慢慢地翻转过来,这时可以看到被煎好的一面鱼体,已呈现漂亮的金黄色了。对于另一面鱼体,母亲自然“如法炮制”,绝不松懈,所以同样亮丽,毫不逊色。
如果母亲没有良好的“前置作业”,善其器、选其材;如果母亲没有聚精会神地守在锅前,始终不懈地观其色、变其位;如果母亲没有运转自如的功夫,把其锅、执其铲,必不能煎出如此色香味俱美的鱼。
母亲高龄已八十有六,亲友到山村看她,她照样煎她拿手的鱼,因为那是馆子里吃不到的,所以母亲煎的鱼总被吃得精光。母亲因此很高兴,大家恭维她,她的笑容就像春天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