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0年代,山村里别说电视、录像,连扩音器也没有。干部开会讲话全凭一副嗓子,作报告的人拉开嗓门,大家都得认真听才听得清。那时候运动又多,每逢运动,还有一年一度的“双抢”,都要大张旗鼓地开展宣传活动。于是,土广播便应运而生了。
充当土广播的工具是一只长约40厘米的喇叭形铁皮筒,筒的尖端呈小漏斗状(喊话时“漏斗”就套在嘴上),中间安了一个供手提的环形把手。土广播员是由老师从太阳中心小学高年级学生中挑选的语文程度好、普通话讲得比较标准、嗓门儿大、口齿清楚的人员组成。广播内容主要是党报上的国内外大事,为配合运动或“双抢”临时编印的“战地快报”、“双抢通讯”等。广播时间一般是早晨,至于广播地点,我们村有一座老式洋房,前临太阳老街,背靠后龙山。洋房后院坐落在山坡上,后院里有一座高出山坡20多米的假山。假山由石块垒成,下面有几个山洞,自下而上有石梯,拾级而上至顶部有一个30多平方米的平台,站在平台上可鸟瞰全村。这平台便是广播员喊话的地方。
当年,我也有幸被选中为广播员。记得有年“双抢”时,一天轮到我广播。一大早,村里人还忙着烧早饭,我就提着喇叭筒,拿着广播稿,急匆匆地登上假山平台,拉开嗓门,一口气读完了稿件。回来的路上,一位农民大伯叫住了我说:“你喊的广播我听了,有个数字喊错了。”我吃了一惊:“什么,我喊错了?”他看我一脸尴尬的样子,便笑着说:“我昨天插秧‘放了颗卫星’,是3.8亩,而你喊成3.3亩了。”接着,他又安慰我:“不要紧的,你下次广播看仔细些就好了。”我连忙拿出头天晚上赶印出来的《双抢通讯》,原来因为油印得不清楚,我错把“3.8”看成了“3.3”。面对这位种田能手,我惭愧地红着脸说:“大伯,对不起,下次我一定看仔细。”晚上,我躺在床上,又想起了这件事,一方面感到内疚,但另一方面却想,乡亲们听广播那么认真仔细,很当回事,内心又不由得涌上了一股自豪感。
到了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们村家家都装上了广播,土广播宣传也随之划上了句号。
星移斗转,往事如烟。虽然土广播已逝去了40多年,但山村宣传史上这不同寻常的、闪耀着艰苦奋斗精神的一页,却一直留在我心中,挥之不去。